阿迷州北城拱极门外,芳草万里,远山如雾,隐约在一片若隐若现之中。从并不高大的城门下,一条几近荒芜的官道,蜿蜒伸向群山之中。
一驾孤零零的马车停在长亭边,须发灰白的普名声立在马车前,对充当车夫的万彩月道:“彩月姑娘,好生照料你的姐姐!”
万彩月点点头道:“老爷且宽心,数月之后,必将姐姐完好无损地交到你的手上!”
普名声点点头,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来,交到万彩月的手上道:“这是老夫写给元谋土司吾必奎的信,你且收好。待到了元谋县城,将书信交给他,他必定会为你们安顿的!”
“多谢!”万彩月收下书信,拱了拱手。
普名声走到车厢后,掀开车帘,对躺在里面的万彩云道:“彩云姑娘,只能委屈你先在元谋住上一些时日了,等老夫凯旋归来,必定将你明媒正娶!”
万彩云昨日遭了刑,身体依然十分虚弱,因此只能暂时躺在车厢里休息。见到普名声,不由地拉起他的手道:“老爷,此去川东,请多保重!”
万彩云的手心干燥温暖,如一股暖流,瞬间流进普名声几乎能够被称得上苍老的心坎。
他摸了摸万彩云的额头,道:“你也保重!阿迷到元谋,遥遥数百里,路上多强盗,还需分外小心才是!”
坐在车夫位子上的万彩月扭头道:“普老爷,你与姐姐休要执手相看泪眼了,再不启程,只怕天都要黑了!虽然姐姐受刑之后,身体不适,但她还有我保护呢!你且宽心,凭着我的身手,十余个汉子都近不了身呢!”
普名声呵呵一笑,指着万彩月道:“你还有脸说这等话?谁家的姑娘如你们这般,整日打打杀杀的?当心到时候,汤公子不要你了!”
不提汤嘉宾的名字还好,一提起他来,万彩月便是一肚子火气,蹙了蹙鼻头道:“现在我还不要他了!”
普名声道:“你放心,他可听老夫的话呢!昨日之事,不过是意外,待来日我将你姐姐迎娶过门,你二人也能冰释前嫌了。到时候,老夫亲自为你们做媒,如何?”
“才不要呢!”万彩月余怒未消地说。
时候已经不早了,普名声亦不在过多挽留二人,放她们上了路。
山路崎岖难行,两旁野草丛生,赶车的万彩月赶得十分辛苦,躺在车厢里的万彩云也被颠簸得无法安生。
走了约摸二十余里地,万彩月便开始抱怨,对着车厢里的姐姐道:“这普老爷也真是的,为何要你送去元谋那么远的地方?”
万彩云回应道:“或许,他只和元谋的守备老爷关系亲切!”
“我听人说,普老爷在云南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,各地土司任谁都要卖他面子。不管去哪里,总比去元谋更好一些吧!比如……比如王弄蒙自就不错!而且,普老爷的大夫人就是王弄沙家的女儿,沙源这个老丈人总不至于不给女婿面子吧?”
“你都说了,那是如玉夫人的娘家,你觉得沙家会接纳我们吗?”
“……”万彩月立时说不出话来,尴尬地笑了笑,“我差点忘了,普老爷凯旋之日,便是迎娶你之时!”
万彩云道:“彩月,我忽然觉得,咱们不能一辈子做打家劫舍的勾当,若是真能进了普家的门,倒也不错。只是……”她的意思是,自己还那么年轻,却要朝夕傍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,未免有些可惜了,但转念想想,普名声乃是堂堂阿迷州土司,自己又是何等出身,承蒙不弃,也算是看得起她了。
万彩云停了一下,继续说,“只是,普家大宅里已经有如玉夫人在了,我纵使去了,也只能当个小的……”
万彩月道:“如玉夫人贤名远播,奈何生不出子嗣,这才让普老爷冷落了。你若去了普家,想必她也不会太为难你的!”
万彩云感觉和自己的妹妹已经没有共同话语了。
在经历了昨日的一劫后,她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,猛然醒悟,自己不能再这么活下去了,必须要当人上人,那样才不会让人欺负了去。
而妹妹想的,似乎永远也只是当下,即使在普家做一个小妾,也仿佛是天大的恩赐了。
万彩月见姐姐不接话,气氛变得有些沉闷,急忙道:“从阿迷州到元谋,必然要经过昆明。那里是国公府的所在,气象万千,宛若北京的紫禁城。国公爷富可敌国,咱们到了那里,要不要去观瞻一番?”
“富可敌国?”
万彩云的嗓音忽然提高了,却很快又落寞下来,“看着人家锦衣玉食,又有甚么好的?更何况,如今你我乃是要犯,若是让人认出来,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。昆明城里,不去也罢……啊,彩月,我有些渴了,快将水囊递给我!”
万彩月摸起身边的水囊,晃了晃,道:“姐姐,这一路下来,水囊里的水已让你我二人喝光了!”
“那此处距离下一个驿站,还有多少路程?”
“我……”万彩月有些害羞地道,“姐姐,往日出门,都是你辨认方向。我一到这崇山峻岭之间,便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。我也不知,下一个在何处!”
就在说话间,忽然从远处行来一人,肩上挑着担子,一边走,一边喊:“卖蜜桃咯!阿迷州的鹰嘴蜜桃,又脆又甜……”
一听有人叫卖,万彩云不禁馋了起来。阿迷州最是盛产鹰嘴蜜桃,不仅甜脆,且汁水丰盈,在翠月楼时,便是万家姊妹的日常瓜果。
待马车赶得近了,万彩月见叫卖人是一个年过耄耋的老者,佝偻着背,步履阑珊,行一步便要喘上一口气。
她急忙对车里的姐姐道:“前头有个老头在卖蜜桃,要不我下车去向他买一些过来,带在车上,也好解渴!”
万彩云没有做声,彩月便将马车停在路边,拦住了那卖蜜桃的老头,道:“敢问老先生,这蜜桃怎么卖?”
老者伸出一个巴掌,道:“五分钱一斤!”
万彩月道:“这倒也不贵,若换在阿迷城里,少说也得十文铜钱!啊,老先生,这荒山野岭的,罕见人迹,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叫卖?”
老者放下担子,捶了捶酸痛的后腰,道:“不瞒姑娘说,老头子就住在山的那边,要将这些蜜桃挑到阿迷州县城里去卖。此处少说也是一条官道,常有去往昆明的赶路人,我这一叫卖,那些口渴的路人便会买去一些。姑娘说得不差,待这些蜜桃挑进了阿迷州,可不卖五文钱了,那得卖十文!你若是需要,我这便给你称一些!啊,看你一个姑娘家赶路,也着实不易,到时候,我多送你几个便是!”
万彩月道:“好!那你便给我先称上十斤!对了,老先生,你一把年纪了,为何还要往来去州城卖蜜桃?你的家里人呢?”
老者一听,不禁摇了摇头道:“老朽家中确实有一子,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。去年,应朝廷征召,从征川东、水西的奢安二部,在南坪关血战中,被虎蹲炮击中,炸断了双腿,成了一个废人。老朽早年丧偶,只好独自一人照顾儿子……啊,蜜桃称好了,姑娘请拿好!”
万彩月接过蜜桃,正好伸手进锦囊里去取钱,忽然听到老者惨叫一声,一柄钢刀贯胸而出,鲜血喷了她一脸。
老者瞪着血红的双眼,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,可是身体已经软软地滑了下去,瘫在地上,一命呜呼。
万彩月这才看清,站在老者身后的,正是她的姐姐万彩云。她手里握着一柄血淋淋的钢刀,身上也沾满了血迹。
“姐姐,你,你这是为何?你何故要了他的性命?”万彩月有些惊惶地大声喝问道。
万彩云的身子看来还没有完全恢复,刚把钢刀从老者的身体里拔出来,整个人便晃了晃,只好用刀尖拄在地上,虚弱地道:“他卖你五文钱一斤蜜桃,十斤便是五十文。你可知道,为了这些铜板,咱们姐妹差点没搭上性命?更何况,十斤蜜桃,不知还够不够我们到了弥勒州?我见他卖的蜜桃成色不错,不如一道抢来,你我路上便不致口干饥饿!”
“那你……你也不用杀了他啊!”万彩月道。
万彩云弯腰在老者身上摸了一阵,从他怀里摸出一个破布袋,掂量了一番,里头叮叮当当,想来也有数十文铜钱。
她将布袋塞到自己的怀中,抬起一脚将老者的尸体踢进路边的深草丛中,吃力地一担一担地往马车上搬着水果,道:“你我杀过的人难道还算少吗?也不在乎多他一个了!谁让他好巧不巧,偏偏撞到本姑娘的刀口下,若是平时,倒也罢了,今日口渴,正好收了他的蜜桃!”
“你……”万彩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姐姐。
她从来也不认为自己是个杀人魔头,可如今,她发现自己已经离臭名昭著不远了,“他家中还有残废的儿子,你如今杀了他,他儿子必然会没命的!”
“那又与我何干?”
万彩云道,“国公府忙于应对奢、安二部的战事,云南政务已经有所松弛,官道上强盗出没。我若不杀他,想来也会有其他人杀他的。与其这两担子蜜桃落入别人手中,倒不如我们照单全收了。快,帮我一把,将桃子搬上车,赶紧启程。你若是不想在这山林里夜宿,便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朋普镇上才是!”
万彩月无言地帮着姐姐把蜜桃搬上车,继续赶路。
一路无话,数日之后,已到了元谋。
元谋虽说是县城,却不像阿迷州那样,筑有城墙。
在大理时期,这里曾属于华竹部,元代开始设有集市,谓之马街,故而最热闹的去处,便被称为马街镇。
元谋土司的衙门就在马街之上,规格虽不如阿迷,却也威武庄严。
只不过,万家姐妹到了马街时,天色已晚。
想来这么多天,汤嘉宾没有派人追赶,定是让普名声将她们二人的事压了下去,已不再有危险。
因为晚上造访,有失礼仪,怕惹得这里的土司和土兵不悦,因此姐妹两人便在马街上打了个尖。
次日一早,天刚亮,万彩云便带着妹妹彩月前往衙门,拜访元谋的土司守备吾必奎吾老爷。
吾必奎今年也有五十岁上下,身高八尺,皮肤黝黑,满身筋肉,能单手举起八十斤的大刀,运转如飞,几乎和朝廷的大将军刘?不相上下。
由于元谋土司这个地方仅有元马最是热闹,因此政务也不似阿迷那么繁冗,就算是朝廷要抽兵征讨川东和水西两部,黔国公府也很少会想到从这里调遣人手。
由是吾必奎也乐得清闲,每天一早,便在演武场里先舞上一会儿大刀再说。
这日,他正手持丈八长的镔铁大刀,耍得虎虎生风,就连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看了也自叹不如,惹得那些看热闹的衙役们纷纷鼓掌称好。
突然,一名侍卫匆匆赶来,趁他收势,便凑近身边,耳语了几句。
接着,又把手中的便条塞了过去,吾必奎接过纸条,拆开一看,满脸不屑,对侍卫道:“这等小事,何须扰我?既是普大人的眷属,你且将她们二人带去老夫的别院安置罢了!”
侍卫答应一声,躬身退下。
吾必奎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,便收了大刀,换好衣裳,对身边的人道:“守备衙门内今日无事,且随我去马街上溜溜!”
吾老爷喜武不喜闻,喜动不喜静,要他日日坐在衙门里办公务,这比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还要令他难受。
趁着府内清静,出门转上一圈,看哪个老农的货色新鲜,便抢一些过来,分给家中的美眷。
只见他从马厩里牵出一匹棕鬃马来,扳鞍翻身而上,带着几个亲信,大张旗鼓地往街上而去。
吾必奎在元谋城内算得上是臭名昭著,一见土司老爷出门,集市上的那些老农走卒避之如虎,纷纷逃散开去,看得他仰天哈哈大笑。
俨然如土皇帝一般的他,在云南除了要跪黔国公,其余一概人等,皆不放在眼中,见治下百姓如此惧他,不仅没有反思,还洋洋自得。
忽然,吾必奎眼前一亮,就像在黎明前夕的黑暗中,忽然被一道晨曦刺破天际,忍不住定睛望去。
但见人群之中,两名绝色女子正躲在屋檐之下,一脸不知所措。
虽然马街上的人很多,可这两人竟如淤塘里的芙蓉,鸦群中的凤凰,很快就把他的目光吸引过去。
“喂,”吾必奎拉过身边的侍卫问道,“那两女子是何人?为何我在元谋从未见过?”
吾必奎总觉得自己治下的百姓个个都是土头土脸的,就连他好不容易挑选出来的十八房姬妾,也大多姿色平平,不堪入目,忽的见到这两位如神仙般的人物,不免好奇起来。
侍卫道:“回老爷的话,那二女正是阿迷州的普老爷荐来的。方才小的已在客栈找到了他们,把老爷别院的钥匙给了她们。想必此刻,正往那里去呢!”
“哦……”吾必奎恍然大悟,“没想到,普名声那老匹夫艳福不浅,竟认识如此美貌的小娘子!”
说罢,又忍不住向万彩云和玩彩月姐妹二人多瞧了几眼,这才不得不乘马离去。
一日无话。
入夜,吾必奎在衙门里饮了几盏酒,只觉得长夜漫漫,煞是无趣,忽的又想起白日在街上见到的那万家姐妹,便起身出了门,带着数十名衙役,往别院而去。
别院在元谋的西城门外,距城楼不到三五里地,守门的士兵见是老爷要出城,不敢阻拦盘门,令人放下吊桥。
吾必奎也不停留,径直赶到别院门口去。
已然出了城,四处更是一片荒凉寂寥的景象,沿着官道行了几里,吾必奎这才看到从院子里隐约闪烁出来的灯光。
这座别院原是他为自己的一房小妾置办的,那小妾几年前因难产而死,他又寻不到合适的主,只能一直空着,只不过定期让人来此打扫。
吾必奎在距离院子数百步的地方就下了马,把坐骑交给一名侍从看管着,亲自带十余名衙役,蹑手蹑足地潜行靠近。
他就像一个猎人,事实上,他就是一个猎人,不管在战场上,还是在自己的地盘里,都把想要对付的人当成了猎物。
而今夜,他的猎物正是万家姐妹!
虽然他和普名声有些交情,而且也能猜出万家姐妹和普名声的关系,但既然被他看中了,他就管不了那么多。
进了元谋县城,什么事都得听他的,什么东西也都得是他的。
吾必奎和衙役们顺着深草丛里留出来的小径,悄悄地逼近别院,也不往正门进去,翻身过了矮矮的篱墙,躲到了屋檐下。
屋子里静悄悄的,没有人说话的声音,但从窗棂的缝隙里,吾必奎还是能嗅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夹在了水汽之中。
万家两姐妹从阿迷州远道而来,风尘仆仆,想必今日终于到了目的地,也该舒舒服服地洗上一个澡。
这些带香味的水汽,正是从那漂满花瓣的浴桶里散发出来的。
想到这里,吾必奎不由地露出狰狞的笑意来,一挥手,让衙役把屋子团团包围起来。
接下来,就该是他的狩猎时间了!
他很享受女人在他的脚下战栗颤抖时的模样,这让他能充分体验到狩猎带给他的乐趣。
而此刻,也正是时候。
他闭上眼睛,很轻易地就能想像出来,两个远道而来的小娘子,正把自己的身子洗得干干净净,本想好好睡上一觉,不料等来的,却是一个比恶魔还要可怕的人。
吾必奎越想越觉得激动,走到廊下,轻轻地一推门。不料,这门竟然没有上栓,嘎吱一声便被推开了。
“嘿嘿!”
吾必奎不禁觉得好笑,心中暗忖道,这定是两个不识人间险恶的小娘子,初来乍到,竟连门都没有锁。
也是老天长眼,让他命中注定,就该得到那两个小娘子。
水汽是从内室里传出来的,吾必奎越往里走,眼前便越觉得朦胧,就像浮出了一层雾气般。
他看到几步远的眼前,珠帘正在轻摇晃动,发出轻微的噼啪声,那万家姐妹,此刻定在里头沐浴。
吾必奎的脑海里,再次浮现出赤裸的女体和她们优美的身姿,这种雾气朦胧的环境里,正是他最欢喜的。
“小娘子?”吾必奎轻轻地叫了一声,伸手拨开珠帘,走进雾气愈发浓厚的内室里。他发现,自己仿佛已经能够闻到缠绕在水雾中女人的体香。
可是他刚往里踏了一步,双脚就像僵住了一般,再也无法往前挪动半寸。因为此刻,正有一把锋利的柳叶刀冷不丁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“淫贼!”万彩云从雾气里走了出来,冷冷地盯着吾必奎道,“你是谁?来这里干什么?”
原来,生性机警的万彩云早已听到别院外的马蹄声,和彩月一起躲了起来。
夜深人静,马蹄声能够传出数里,而万彩云也不是寻常女子,为防万一,早有了准备。
“啊,啊啊,小娘子,”吾必奎不由地大惊失色,万没想到,自以为扮演的猎人角色,竟然便成了别人的猎物,“有话好说!”
当!吾必奎的话还没说完,忽然感觉腰上一轻。玩彩月不知何时也已出现在吾必奎的身后,手中的柳叶刀一挥,顿时替吾必奎解除了武装。
万彩云步步紧逼,吾必奎也只好一步步地往后退。
他突然发现,眼前的这位女子绝没有他想得那般简单,光从她眸子里透露出来的杀气,便已让人不寒而栗。
尽管受制于人,吾必奎无比惊慌,却不知为何,这让他更觉得兴奋起来。
“我,我是淫贼!”
身为一方守备,吾必奎自然不能露出慌张的神色,他竭力地挤出一丝笑意来,用调侃的语气道,“你刚刚不是叫我淫贼吗?那我便是淫……哎唷!”
吾必奎的笑容让万彩云感到十分恶心,她也不是一个善茬,对这个讨厌的人自然不会手下留情,不等吾必奎把话说完,已是飞起一脚,踢在了他的裆部。
顿时,吾必奎脸色惨白,双手捂着胯间,痛苦地弯下腰去。
“嬉皮笑脸的,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!姐姐,别跟他废话,一刀把他杀了了事!”万彩月喝道。
按着万彩云的脾气,确实本该二话不说,杀了吾必奎,可转念一想,这又不是在阿迷州,若是闹出了乱子,到时候可没人来替她们收拾残局,这才多问了几句。
见吾必奎似乎完全没有把她们姐妹放在眼里,顿时杀心骤起。
“不不不!女侠饶命!”
吾必奎眼看情形不对,强忍着胯下的剧痛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。
今天不过是他鬼迷心窍,想着出门找点刺激,没想过会把命搭在这里。
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身份,忙道,“我,我乃是元谋守备吾必奎,手下留情!”
“吾必奎?吾老爷?”万彩云和玩彩月都吃了一惊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。
她们进元谋的时候,并未见过吾必奎长成何模样,此时见他,认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。
吾必奎继续说:“我,我今日白天见到普老爷的来信,却因公务繁忙,未能亲自接见两位女侠。直到此时,衙门里的事务才算理清头绪,想起故人的亲眷正在元谋,怎么着也得前来探望……”
“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就是吾老爷?”万彩云也不禁多了个心眼,谨慎地问道。
“喏!”吾必奎忙摘下自己的腰牌,递了过去。
万彩云刚接过腰牌,忽然听到耳边一声惊雷,没等她反应过来,虎口震痛,柳叶刀不禁脱手而飞。
“姐姐!”
万彩月大叫一声,就在她刚要抢上前去扶住彩云的时候,门口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涌了进来,十几杆黑洞洞的枪口一起指向了她们姐妹二人。
守在门口的衙役听到屋子里吾必奎的一声惨叫,心知事情有变,便一起冲了进来。
好在刚刚万家姐妹二人没有动手杀了吾必奎,要不然此刻她们早已被射成了筛子。
一见到自己的救兵到了,吾必奎的脸色这才有所缓转,仍手捂着裆部,在几名衙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,恨恨地瞪了一眼那姐妹二人,喝道:“押起来!”
万彩月把刀一横,拦在自己和姐姐的身边,对吾必奎道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吾必奎惊魂未定,但一想起自己刚才白白挨的那一脚,便又恨得咬牙切齿:“老夫好心来探望你们姐妹,却无端端地挨了一脚,这事难道你们想就这么算了?来人,拿下!”
万彩月正要动手,万彩云急忙拉住了她,冲她摇了摇头。
几个衙役一起把姐妹俩卸了武装,粗暴地捏着她们的胳膊,往后一拧。
万彩云、万彩月二人顿时觉得肩胛骨处一阵酸痛,忍不住闷哼了一声,双膝一软,被押得跪倒在地。
她们凝眉蹙目的样子,正好被吾必奎看了个明白,心中不由地一动,向那几个衙役使了个眼色。
衙役立时会意,拖着那姐妹二人便进了隔壁的卧室。
卧室里,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竹床,看样子万家姐妹初到此处,还来不及整理,因此竹床上并无被褥,露出光秃秃的床板。
衙役将万彩云往床上一推,四五个人分别捉住她的四肢,牢牢地按在上面。
万彩云此时就像一个任由他人摆布的布偶,身体完全由不得自己做主,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,自己已被摆成了大字型,固定在了床板上。
她对这个姿势又怒又羞,冲着衙役们喝道:“你们想干什么?快放开我!”
“哟!”
吾必奎跟在衙役们的身后走了进来,也许是由于万彩云刚才踢他的那一脚痛觉还在,脸色看起来并不怎么红润,冷笑着道,“在元谋,还没有人敢动老夫一根毫毛的呢!今日你们既然冲犯了老夫,那就必须付出代价!啊,说起来,这事还得感谢你们的普名声普老爷呢,要不是他把你们荐来此处,老夫还不知道这大明的天底下,竟有你们这般可人的小娘子!”
一边说着,一边从身后的侍卫手中,接过一捆绳索来。
绳索足有男子的拇指一般粗细,乃是有无数根麻丝捻揉而成,他先是在床尾的护栏两侧用绳索把万彩云的双脚捆缚起来,接着又把她的双手绑到了床头左右。
竹床几乎成正方形,横竖都有六七尺长宽,万彩云的四肢几乎被拉伸到了极限,手腕和脚踝都被硬生生地固定在四个顶角之上,无法动弹分毫。
她此时就算不动,肩膀和大腿内侧的肌肉也被拉伸得生生作痛,极其难受。
“混蛋!”万彩月见到姐姐竟遭如此羞辱,再也忍耐不住,破口大骂,“快放开她!”
吾必奎回头冲着那几个押着万彩月的衙役又丢了一个眼色,那些衙役把手中的女犯押到了一张藤椅前,不管三七二十一,将她深深地按了进去。
藤椅是半躺式的,坐面和躺面只有一个较缓的坡度,万彩月被强行按压在上面后,想要重新坐起来,不得不借助腰身发力。
可那些衙役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,也抖出一根绳索来,往她的颈上一套,在靠颈之后打上一个活结,用力地一抽。
“唔!”
万彩月顿时感到一阵要命的窒息,整个后背不由自主地紧紧贴到了藤椅的靠背上。
她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来抓握脖子上的绳子,可她的手刚抬起来,就被左右两名衙役拿住,往藤椅的扶手上一按,也用绳子捆绑起来。
紧接着,她的双腿也被左右分开,绑到了藤椅的两条竹腿之上。
这样一来,万彩月的上身不得不保持着半躺的姿势,唯有大腿和小腿之间,才弯曲成直角。
她咬着牙,挣扎了几下,却发现自己不仅无法挣脱,反而让那粗糙的麻绳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蹭得生生作痛。
“唔……狗贼,我恨不得……当时便一刀杀了你……”万彩月比起她的姐姐来,虽然性子更内敛一些,却也更嫉恶如仇。
看着吾必奎那副嘴脸,不由地叫骂起来。
吾必奎不仅没有生气,反而哈哈大笑道:“小娘子,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!既然普老爷让老夫好好照料你们二人,老夫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!你们放心,在元谋的这些日子,老夫保证让你们永生难忘!”
说着,他目光看着身边的衙役,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扫了一遍。
衙役们很快就明白了老爷的意思,一言不发,退出了卧房。